尚文達驚奇之色更甚。
「王娘說你沒讀書寫字過,怎麼都認識?」
玥兒拉住衣袖,伸出兩根手指一比。
「王娘跟您謙虛啦,我小時候學過一點點,一點點而已。」
尚文達將自己寫的離思撕掉,丟進廢紙簍。
「你把剛才那首詩默寫一遍,默寫出來,這兩碟點心都給你!」
玥兒嘿嘿一笑,道:「好啊。」她拿起一張宣紙折好格子,提筆又寫起來。
這一次比剛才寫名字時好了不少,一筆一捺甚是工整,沒有墨滴滴在紙上,等到一首詩默寫完,後面幾個字已經十分流暢。
尚文達道:「你握筆的姿勢有些不對,不過還是有很好的基礎,可恨王娘騙我,你的課程不能這麼教了,要改!」
玥兒暗笑,我握筆怎麼就不對了,小時候爹爹可是手把手教我們姐妹的,你是宿儒還是假道學?
「尚老,您要怎麼改?」
「我看你基礎還不錯,直接給你教點難的。」
尚文達說著從書箱裡取出一卷帖子,道:「這是歐陽詢化度寺塔銘的拓本,你給我臨帖看看。」
玥兒奇怪地看了尚文達一眼,道:「尚老,您沒看錯嗎?」
尚文達翻著帖子,怒道:「我看錯什麼,歐陽詢化度寺塔銘,最適合女子臨帖,我要你寫這個有錯嗎?」
玥兒撇撇嘴。
「尚老,您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?」
「什麼意思?」
「這本帖子封面是化度寺塔銘,內里卻是九成宮醴泉銘,難道您買了無良商家印錯的劣等字帖而不自知?」
「什麼?」
「您看這句,維貞觀六年孟夏之月,皇帝避暑乎九成之宮,此則隋之仁壽宮也,這不是九成宮醴泉銘時什麼,難道尚老一直用這本字帖而不自知?」
尚文達怔了半晌,一時老臉通紅。
玥兒掩嘴一笑,道:「尚老,您這是誤人子弟啊,不知道王娘請您上課,是多少錢一天?」她毫不客氣把兩碟點心拿到面前,一邊說話,一邊拈起一塊送入口中。
尚文達一拂袖子起身,恨恨道:「無禮,太無禮了,你這個學生我教不了,我走!」
玥兒對外面叫道:「綠蘿,送尚先生。」
綠蘿正倚在門邊打盹,聽到呼喚嚇了一跳,推門道:「小姐,就上完課了?」
砰地一聲,一條人影摔門而出,尚文達氣呼呼下樓而去。
尚文達進了花園,迎面走來王娘。
「咦,先生,您怎麼就走了?」
「氣煞老夫也,讓你家媽媽先好生管教姑娘,再來請老師,這實在欺人太甚!」
王娘一頭霧水,眼見尚文達甩袖而走,急忙朝漪月樓走去,她走得匆匆,將尚文達的小書童撞了個人仰馬翻。
來到樓上,只見玥兒正坐在窗口手撫古琴,做沉思狀。
綠蘿看見王娘臉色不對,忙叫了一聲。
王娘沉著臉問:「玥兒,你怎麼把尚先生氣跑了?」
「娘,我沒有氣他,是他自己不好意思跑了,您看看,他撿來一本字帖,說是歐陽詢的化度寺塔銘,這不是騙人嗎?」
「你,你說的是什麼意思?」
王娘一頭霧水。
「娘,這明明是一本九成宮醴泉銘,這位尚先生,乃是一個騙子,他根本不是什麼宿儒,而是一個假道學!」
「什麼?我們會館一直是請尚先生上啟蒙課,他,他竟然是一個騙子?」
王娘一臉疑惑。
「是啊,不過啟蒙還是沒問題,讀書寫字,原也不必什麼宿儒,一般的先生即可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