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裡有個書房,是江奕白平時辦公用的。
過去三十年,祝遙光幾乎每天都要在這間房打掃,她知道,江奕白很喜歡把一些舊日紀念的物品放在家裡。
出於對江奕白曾經愛情的尊重,祝遙光從來沒有去翻看過江奕白的私人物品。
但現在,她是真的很好奇,這個對她如此薄情的男人,在面對他深愛的女人時,是什麼模樣。
祝遙光將書架上一個有些年頭的檀木匣子小心地拿下來,放在桌上。
她掀開檀木盒的蓋子,打開了第一封信。
那是當年,江奕白寫給周遇卿的告白信。
「卿卿:
時雪初霽,展信歡喜。
今晨上課路遇法梧不禁風,便想起了你,恐你貪涼不知添衣。
自那日文學社活動一別,我時常念及你我同伴時的音容笑貌,久久無法消弭。
我便想,既已遇卿,若能執子之手,漫步弄巷,共賞黃昏曉霧,庭院微風,更是一樁佳話。
情愛之事使我變得矯揉,患得患失。
如今更懂得風月有盡,而相思卻無垠。
卿卿,只願未來能在青山綠水之間,能牽著你的手,走過一座座橋。橋上有綠葉紅花,橋下是流水人家。橋的那頭是青絲,橋的這頭是白髮。
——奕白書」
祝遙光的眼底漫起濕意。
是了。
既然是這樣的且以深情共白頭,就算當年周遇卿為了前程放棄他們的愛情出國,江奕白又怎麼可能會忘記那樣深刻的愛情呢?
所以當江奕白功成名就後,恰逢周遇卿中年喪夫回國,兩人甫一見面,掩藏多年的情意便如烈火逢乾柴,燒得轟轟烈烈,將她多年的辛勞付之一炬。
祝遙光拿起底下的信,一封封看過去。
都是那些年,江奕白帶著熾熱的愛意,給周遇卿寫的情信。
「曉看天色暮看雲,行也思卿,坐也思卿。」
「月色與雪色之中,卿卿是第三種絕色。」
「去見你的路上,陽光溫熱雲朵可愛,就連晚風吹來,都帶著微微的甜意。」
「水中月是天上月,眼前人是心上人。」
每一封,都帶著江奕白對另一個女人訴不完的深情,也在祝遙光原本傷痕累累的心上又劃一刀。
最後一封,是周遇卿寫給江奕白的絕筆信。
信里讓他不要再惦記自己,好好過他自己的生活,她要去追求自己的夢想。
她走得決絕,甚至把江奕白送給她的所有情信,都裝入小盒子裡又還給了他。
絕筆信上帶著陳年乾涸的淚痕,已經微微泛黃。
祝遙光不知道那是周遇卿的眼淚,還是江奕白的眼淚。
但看信件上的摺痕與紙張起的毛邊,能看出來主人數年來曾多次翻閱。
祝遙光將信件放回去時,又在盒子底部發現了一個夾層。
她打開夾層,裡面是幾張照片。
一張是江奕白與周遇卿數年前的合照,男生英俊高大,女生溫婉清麗,二人緊緊相擁,望著對方的目光里都是化不開的濃稠愛意。
另一張是兩人合照,江奕白松松摟著周遇卿,她懷中抱了一條長相與湯圓很像的白色小狗,照片上寫著:二零一零年合照於韶光園,奕白、遇卿與元宵一家三口。
祝遙光手頓了頓,她渾身血液又開始翻滾叫囂。
幾年前,兒子江恆突然從外面抱回來一隻極可愛的白色博美幼犬。
那時候江奕白望著小狗失神了很久,突然出聲說:「小狗渾身雪白,白胖圓潤,就叫湯圓吧。」
祝遙光還笑著誇他,名字取得真好。
原來,湯圓這個名字,只是讓江奕白想起了曾經他與周遇卿共同養的那條小狗元宵。
祝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