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見孔端友應承下來,趙桓的臉上喜笑顏開,十分欣然。
官家更是招呼其他幾位重臣,讓大傢伙都安坐,趙桓又對剛剛慷慨陳詞的小胡學士另眼相看。
「對了,胡卿,朕記得令尊可是儒學鴻儒啊?怪不得伶牙俐齒呢!」
胡寅臉漲得通紅,「官家,家父武夷先生確係當世鴻儒,只是家父講的是橫渠先生的氣學,卻不是讓臣伶牙俐齒,臣,臣嘴笨得很!」
趙桓大笑,「是,都怪朕胡言亂語……要說起學問,朕還真是糊裡糊塗,弄不清楚你們在講什麼,不知道當世學問,又該怎麼看呢?」
在這個關口,貌似不是談論學問的時候,可趙桓既然問到了,便不能不說。而且群臣也試圖勸說趙桓,讓他了解儒家的博大……
首先開口的就是呂頤浩,「回官家的話,當世學問,大約可以分成三派,其一是傳自王荊公的新學,其二是傳自二程的理學,至於其三,便是橫渠先生的氣學。」
「哦。」趙桓笑道:「橫渠四句朕是知道的,可朕不明白,橫渠先生和二程不該統歸理學一派嗎?」
呂頤浩還沒來得及回答,胡寅便搶先道:「回官家的話,橫渠先生以為虛空即氣,二程則主張天人一理,其中的差別,還是很大的,不能混為一談。」
胡寅神情莊重,什麼事情都能馬虎,唯獨學問這一塊,這可不行。趙桓還真來了好奇的勁兒,頻頻發問,最初是胡寅和呂頤浩,隨後劉韐、張愨、張浚,甚至是新任的工部尚書呂好問也加入了其中。
趙桓漸漸的,也弄清楚了一些……北宋文壇在經歷過安史之亂以及五代十國的亂局之後,迫切需要一種思想,統一看法,正人心,靖世道。再加上對變法強國的需求,王安石的新學首先殺出重圍,得到了官方認可。
一時間新學風靡天下……只不過這個新學由於為了變法服務,在論述天人道理的時候,顯得非常草率。
比如王安石就說我知有個道,如此如此,只說道時,已與道離。我不知道,只說道時,便不是道也。
王安石的大意就是道是個很神秘的東西,我心中不知,說出來的不是道,我心中知道,嘴裡說出來的也不是道……道是個玄而又玄的東西,不能琢磨,不可描述。
王安石的用意大約可以猜到,從一個政治家來看,我跟你在道上面浪費口水幹什麼,還不如直接講實實在在的變法呢!
王安石的態度可以理解,但學術問題卻不能這麼草率,有些看似無關痛癢的東西,卻是最需要講清楚的。
譬如二程,他們早期也是傾向於新學的,可漸漸的他們發現新學講的道,跟佛家講的梵十分相似……
這就捅了另一個馬蜂窩,在宋代的文壇上,有人主張三教合一,有人卻堅決反對佛教,甚至認為主張儒釋合一的,比單純的和尚還要壞!
二程就是這一派,他借用了周敦頤的太極圖說,標榜純儒之學……純不純先不管,反正我們跟老賊禿不一樣。
而且王安石疏於對天理的論述,也讓二程認為新學是水上浮萍,不足以治國安邦,甚至變法失敗,都是王安石學問不純的原因。
這樣一來,二程創立了理學,張載創立氣學,他們的共同目標,都是反對新學。
但是氣學和理學還是不同的,二程將虛無的理看做一切的根本,由天理導入人心,進而闡發學問。
張載主張氣是一切的根本,氣有實實在在的一面,就是世間萬物,也有不可察覺的一面,就是虛空……用非常非常不嚴謹的觀點來看,理學偏向唯心主義,而氣學更重唯物。
在當今士林,二程的這一套學問漸漸占據優勢,所以楊時才是當今天下第一鴻儒,士林泰山北斗。
至於胡寅的父親胡安國,雖然也曾經跟二程學過,但畢竟是氣學為主,大約相當於屠龍刀和倚天劍的關係。
但是不管怎麼樣,他們都是反對王安石新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