模糊視線漸漸清晰,看見透過窗戶灑進病房帶來一絲溫暖的陽光。
想要扯掉臉上輸氧面罩和令人難受的各種管線,奈何渾身無力抬不起手臂,視線緩緩對焦,看見病房裡站滿親人,身軀佝僂滿頭白髮的父母老淚縱橫嘴唇顫抖看過來,妹妹蹲在床前努力擦乾眼淚卻怎麼也擦不干,就像小時候跌倒疼哭怎麼哄也哄不好。
監護儀顯示器曲線越來越微弱,童年快樂記憶幻燈片似的閃過,自己這是……要走了麼?
恍惚間想要回家,回那個貧窮破舊充滿溫馨回憶的家,可嗓子說不出話。
呼吸越來越激烈肺部像個破風箱,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顫抖著抬起手撫摸那張小花臉,努力笑笑。
「哥……嗚嗚……」
掌心淚水溫熱,丫頭還是那麼愛哭。
醫生扭頭對兩位老人耳語說了四個字,老人再也控制不住眼淚。
鬢如霜,白髮人無處話淒涼,身為人子不能盡孝堂前養育之恩難以為報,一幕幕童年記憶湧上心頭,更覺愧對二老。
被絕症折磨許久的身軀突然有了力氣,臉上發熱。
病房裡的親人都在哭,自己也聽到醫生說的是什麼,迴光返照。
人有悲歡離合,依舊無法相信自己不久於人世,恐懼,不甘,難捨,留戀,遺憾,痛徹心扉難以割捨的愛情,種種感受划過心田,算了,放下吧,放下一切,渾身輕鬆不再疲憊,回想此生日夜忙碌疲憊不堪生活壓力壓得喘不過氣,若有來世願不再為人。
「兒啊……不用牽掛我們……安心走吧……」
父親嘴唇哆嗦著哭喊,一句話掏空了精氣神更顯悲戚。
眼角一絲熱流滑落,渾身力氣開始流失,嘴裡想要說什麼卻因喉嚨乾燥沙啞怎麼也說不出來,若再不說就沒機會了。
「對……不起……」
最後一口氣呼出,手掌從小妹臉上無力滑落。
終於解脫了……
天很藍風很輕,樹很綠花鮮艷,鳥兒悅耳鳴叫。
監護儀曲線變成直線發出警告音,曾經個性叛逆的小妹撲上病床誰也拉不走,親人攙扶渾身癱軟站不穩的二老,醫生護士上前,妹妹拼命哭喊阻攔拔掉輸液管撤去監護儀,護士嘆口氣,伸手摘下輸氧面罩,拉起白色床單……
秋葉飄零,歸於沉寂,回首一瞬,浮雲霎那間。
死亡是結束也是新的開始,花開花落周而復始輪迴不斷,芸芸眾生能做的只有放下執念順其自然。
時光飛逝悠悠二十載。
十萬大山。
霧游山澗,潑墨繪丹青。
雲青青兮欲雨,水澹澹兮生煙。
天忽作晴山卷幔,雲猶含態石披衣。
青山重岩疊嶂隱天蔽日,蒼翠峭拔,雲遮霧繞,溪流蜿蜒瀑布飛濺,猿啼魚躍白鷺上青天,如畫如仙境。
溪邊,一條四米長白蛇遊走於草叢,其白如玉,蛇鱗潤滑細密,蛇軀柔若無骨婉轉靈動。
蛇信輕吐,細長分叉的蛇信捕捉空氣中淡淡的食物氣味,繞過巨石抬起蛇頭用熱感應器官搜索,忽然加速遊動鑽入亂草驚走飛鳥,上下頜張開吞食五顆鵝蛋大小的鳥蛋,之後頭也不回離開鳥窩繼續尋找食物果腹。
在山林里生存是最重要的,捕獵,進食,維持身體機能。
過了許久,白蛇填飽肚子後扭著身子鑽進巨石堆消化食物,蛇瞳望著洞外天空發呆,其實蛇眼看不了多遠幾乎是個高度近視,也沒有外耳,通過蛇信捕捉氣味用熱感器官感應溫度搜索目標,聽力則是依靠腹下感受震動。
之所以望天發呆不過是前世習慣,也許是臨死遺願不再為人以至轉世成蛇。
初生時的不適隨著時間漸漸淡去,二十載春秋磨滅了人性,前世記憶逐漸被獸性所壓制,只有偶爾發呆才會想起病床前家人悲傷面龐,每天無事時要做的就是盡力回憶前世,擔心也許有一天會忘記所有只餘生存本能,熱血不在,徹底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