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雲曦睜眼閉眼重複了無數次,但張開眼看到的仍是那金銀絲翠色紗羅的床帳,聽見外頭隱隱傳來的哭聲,她不禁幽幽嘆了一口氣。
莫名其妙穿在這個虛弱的身子上已經兩天了,因著還不熟悉外頭環境,又加上這她身子薄弱,只在床上昏睡了兩日。
沈雲曦翻翻身子,只覺得口渴的厲害,但渾身卻是沒有半分力氣,正要張嘴喊人,忽聽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。
沈雲曦慌忙躺好裝睡,果然有人慢慢靠近黃花梨木雕牡丹花開富貴拔步床,打起妃色輕紗床帳。
見沈雲曦面色慘白還在昏睡,翠袖一翻白眼,重重嘆了一口氣,語氣頗不耐煩,「如今外頭都快鬧翻天了,也只有姑娘還睡得著。」
一個穿著青稠比甲,梳著雙髻的丫鬟聽這話頗有埋怨的意味,不禁拉下臉:「翠袖,你這話是什麼意思?姑娘本就身子弱,何況這回從那車上摔下來,淋了雨又著了風寒,前個兒還在老爺太太靈前哭得暈了過去,這會子還起著燒那裡還有精神?」
那叫翠袖的丫頭冷笑,「青煙姐姐惱什麼,我能有什麼意思,不過白說一句罷了。」
「我們做下人的如何能議論主子?你未免……」青煙還要與翠袖理論,卻被一個大眼睛的丫鬟,名喚青瓷的拉住了。
青瓷淡淡瞥了翠袖一眼,蹙眉道:「姑娘還病著,咱們都是伺候姑娘的,沒得傷了和氣。」
另一個身量瘦小的丫頭惜文也跟著開口,聲音極小,「青瓷姐姐說得對,我們還是去外面吧,別吵著姑娘。」
翠袖冷哼一聲,「你們還當她是萬千寵愛的姑娘啊?我哥哥跟著府里的大管家做事,剛得的准信兒,大太太說留了咱們少爺在沈府陪著老太太,要姑娘扶靈回潁川老家,三年之後守喪期滿再接了姑娘回來……」
三人面色均是一白,姑娘重病如何能經歷舟車勞頓長途跋涉之苦,大太太這是要將姑娘往死里逼啊。
翠袖滿意地看著三人面如灰色,頓了頓,又道:「孝船明個兒一早就動身,眾人都道這一去還不知能不能回來呢。」
病床上沈雲曦雖是閉著眼,腦子卻在飛速轉著。
這些天她隱約得知自己是這靜園沈三老爺沈秋倫之女,沈秋倫也就是自己的爹爹,是沈府唯一的嫡子,但七年前因執意要娶一個風塵女子為正室被趕出沈家。
而前幾日自己爹娘在帶著自己和弟弟出門遊玩,恰逢路上下來大雨被山上滾落的石流埋住了,自己和弟弟則是被爹娘情急之下推出馬車才倖免於難。自己也是因此感染風寒,臥床不起。
那位她們口中大太太則是沈秋倫的庶兄沈啟文之妻周氏,沈啟文乃是姨娘所出,自幼養在沈老太太身邊,讀書卻是沒多大長進,如今還只是成都知府府衙正九品的知事,所以才娶了沒落書香世家的小姐周澹雅。
周氏一向自命清高,看不起這位風塵出身的妯娌,連帶著也不待見沈雲曦和幼弟沈曜,沈三老爺和沈三太太只聽說大小主子在靈堂哭了一回,卻沒人來看她。
沈雲曦沈大太太突然來靜園管事,只怕也是沈老太太施壓,但她又立刻趕了自己回潁川老宅守孝,足見有不多待見自己了。
也是,自己如今沒爹沒娘,可不是任人拿捏麼!
只是翠袖這態度和她話里的意思倒像是有什麼隱瞞。
果然卻見翠袖眼裡精光一閃,面色得意道:「大太太也交代了姑娘此去是守孝,身邊只帶三五人伺候便足矣,妹妹自知不如諸位姐姐照顧姑娘細心妥帖,所以求了大太太回沈府伺候,只怕不能隨姑娘同回潁川了。」
大難臨頭各自飛,沈雲曦暗暗冷笑,才出了事兒這丫鬟的本性就都顯出來了,不過走了那起子心思不正的丫鬟也好,也省得以後麻煩。
青煙立刻發作起來,指著翠袖大罵其忘恩負義良心被狗吃了。
那翠袖也不是好惹的,叉著腰潑婦罵街的模樣要罵回去,到底是青瓷顧念著怕吵到沈雲曦,用力將青煙拖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