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凜看向明漪,緊了她的手,她雅青的睫羽輕輕一顫,被他拉著到了龍榻前,跪在了他身側。
「容與啊,朕對你不住!也愧對安西的將士和百姓啊,朕不是個好皇帝」崇寧帝微微抻起頭來,卻不過一瞬,又跌落回枕上,眼角有一滴淚蜿蜒淌下。「太子!阿煊」他輕聲喊道。
「父皇,兒臣在呢!」傅睿煊一直跪在榻邊,聽著崇寧帝喚他,忙往前膝行了兩步,靠近枕邊,啞著聲應道。
「你往後,定要替朕贖罪,好好善待安西的百姓和安西軍的將士。」崇寧帝聲音漸漸低弱,卻是努力撐起頭,定定看著傅睿煊,慎重道。
「父皇,兒臣應下了。」傅睿煊似一夕之間沉穩了許多,亦是應得格外慎重。
「還有薛大都督,他是國之肱骨,朕要你起誓,定會倚重他、信任他,不可疑他、傷他」崇寧帝撐得極是辛苦,撐在床沿的雙手都發著顫,人眼看著又要軟倒下去,徐內侍忙伸手將他扶住,讓他倚在自己身上。崇寧帝一雙含著淚光的眼仍是定定注視著傅睿煊,索要一個承諾,「你要與薛大都督一起守望相助,共護大周,還有百姓」
明漪微微蹙眉,張口正待說什麼,薛凜握著她的手卻是一緊,她回眸,入目是他朝著她微不可察地輕輕搖了個頭,明漪心頭微動,到底沒有再開口。
傅睿煊如崇寧帝所願,抬起一隻手作發誓狀舉至齊眉處,語調仍是慎重道,「我發誓,定會待薛大都督如手足,信他、倚重他,絕不疑他、傷他,若違此誓,明神殛吾,無克祚國!」
這可算是極重的誓了,何況,這誓言還出自傅睿煊之手,崇寧帝一旦崩逝,他就是大周的皇。
明漪心頭微微動容,薛凜更是已重重抱拳,沉聲道,「陛下放心!臣一直謹記您的知遇之恩,和這些年來的信重,臣亦可以在陛下面前立誓,只要太子殿下不負我,不負安西軍,我便絕不會負太子,更不會負大周,負百姓!」
「好!」崇寧帝重重一聲,又是岔了氣,咳嗽起來,好不容易才緩過來,氣息更微弱了些,「朕知你重諾,何況,還有這丫頭在你身邊,朕啊,安心得很!」說到這處時,瞥了一眼明漪,話中似有難言的深意。
明漪驚抬起雙眸,正好撞見崇寧帝看著她的眼睛,平寧、慈和,帶著點點笑意,一如從前看著李鳳嬌時一般無二,好似他已看穿了一切,明漪心口一揪,說不出的暖與澀,這個時候,心裡那一聲「舅舅」能不能喊出,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。
「你不能離安西太久,朕特許你,待朕頭七之後便動身離京,這回,便帶著雲安,還有你岳父岳母一起吧!」崇寧帝輕聲道,示意徐內侍扶著他躺下。
薛凜和明漪微頓,對望一眼,雙雙伏下身去,「謝陛下!」明漪眼角的淚在低頭時,倏然滑墜而下。
「容與啊,雲安你要好好待她」崇寧帝倏然又交代了一句。
明漪眼睛紅濕了,眼裡的淚終於是忍不住,傾瀉而下。薛凜緊握了她的手,衝著崇寧帝輕卻鄭重地將頭點下,「陛下放心,臣定將她放在心上,珍之重之,與命同重。不!她就是臣的命!」
崇寧帝點著頭,似欣慰,似釋然,微微笑著,輕輕閉上了眼,「你們都先出去吧!朕有些累了!阿煊,將你母后請來,朕想與她說說話」
崇寧帝都這般說了,殿內的其他人自然都不好再留下。明漪被薛凜扶起,轉身往殿外而去,終究是不放心,跨出殿門時,轉頭看了過去,正好瞧見傅睿煊小心翼翼地捧了一幅畫軸而來,在崇寧帝面前展開,栩栩如生的顧皇后躍然紙上,正衝著崇寧帝父子微笑著,崇寧帝亦是回以一笑,笑容滿是欣然,竟是明漪許久未曾見過,沒有半點兒粉飾,真正發自內心的歡喜。是了,他終於可以卸下困鎖了他一生的責任,掙脫這個牢籠,真正自由了,去見他最想見的人,與之團聚,他那般真誠的喜悅,他們也該忘卻悲傷,為他高興才是。只是望向他身旁的傅睿煊,明漪眸色微微一黯,誰又能想到,他的兒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