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君這番話說得十分感慨…金鳳舉心中一凜,當即正了面色,輕聲道:「是,孫兒謹記老祖宗教誨,必不讓此等悲劇發生。」
且說傅秋寧回到晚風軒,有心教育金藏嬌一番,但見兒子女兒都困的點頭不已東倒西歪,立時又不忍心了,只好命玉娘好生服侍他們去睡覺。一夜無話,待第二日起來,收拾齊整,因為是中秋節,所以學堂里也放假一日,金藏鋒和金藏嬌今日都不必過去,加上昨兒晚上睡的晚,便忍不住在床上多躺了一會兒。起床梳洗畢後,就是卯時末了。
傅秋寧這才把一雙兒女叫到身邊,讓玉娘和雨階也在左右坐著,方盯著藏嬌道:「嬌兒,你知道錯了嗎?」
金藏嬌原以為逃過一劫,卻沒想到終究還是要挨一頓訓斥,只得低下頭小聲道:「女兒知道了,昨夜不該強出頭,說出那無心之語,讓娘親受爹爹妻子的言語之辱,求娘親原諒。」
傅秋寧嘆了口氣道:「從你們聽我唱了第一句戲開始,我就告誡過你們,這事兒萬萬不能讓人知道。你們或許心裡都不明白,為何不能讓人知曉?這是賞心悅耳的東西,怕什麼?我也只是以不想出頭來教育你們。如今藏鋒和藏嬌都大了,我便告訴你們真正令我害怕恐慌的原因。」
她一邊說著,便站起身來,一邊慢慢踱著步子到窗前,似是整理思緒,之後才沉聲道:「嬌兒以為我是因為昨晚受那江氏言語侮辱而生氣,其實那算得了什麼?在這深宅大院中,最不缺的便是唇槍舌劍,莫要說我這個形同棄婦的正妻,就算是江氏,她管著家裡大大小小的權力,平日裡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冷言冷語呢。況且我還是那句話一些言刀語劍罷了,大可不必理她,反正身上又不會少一塊肉。」
她轉過身來,目光灼灼的看著對面坐著的四個人,聲音更低沉下去,一字一字道:「但是我所唱的黃梅戲和越劇你們仔細想想,可曾聽任何人唱過?鋒兒和嬌兒也就罷了她們還小,沒接觸過別人。但是雨階,玉娘,尤其是雨階在跟我之前,你被人販子數度轉手可以說是走遍了大江南北,我問你,可曾聽到過這個?」
雨階冥思苦想了一陣,囁嚅道:「老實說,我聽奶奶唱這些東西習慣了,後來想想,這越劇倒是和江南那一帶船娘們哼的小調有一點點相似,卻比那小調不知精緻好聽了多少倍,戲詞也典雅。只是黃梅戲和崑曲,委實沒有聽過。」
傅秋寧點頭道:「這就是了。我當日因緣巧合遇到那為人古怪的老媽子跟著她偷學了這些,是連我母親也不知道的。當日只覺她唱的好聽,她要我只能偷學,不許告訴一個人我也只覺得是好玩,並沒有多想。及至多年後回到了京城人也漸漸長大,周圍並不曾有一個人哼唱過半句這越劇黃梅戲,有時候偷偷請教下那些唱戲的人,他們也說沒聽過,反問我從何處得來?我只能編一個謊話掠過去。這些年,我越想這事情,越是害怕,所謂反常即為妖,你們不是不知道。
我雖然薄有才名,卻也萬萬創不出這好幾種劇來。更何況是那些絕妙的好戲,那似乎不知是窮盡了多少人的智慧,代代傳承才得來。我一人之力哪能完成?但越是如此,這些才越顯得異常,我也必須越發慎重,絕不敢讓它露出絲毫端倪。不然這侯門深似海,內里多少明爭暗鬥?如今我正被小侯爺的妻妾們視為眼中釘,這戲曲一旦暴露了,初聽的時候或許會說好聽,然而她們一旦問起,問我是從何處學來?你們讓我怎麼說?去找那個老媽子嗎?我走的那一年她就死了,如今怕是早就化作一堆白骨,可除她之外,這世間還有誰能給我作證?證實我是跟人學的?沒人作證,一旦有人有心陷害,我要怎麼辦?這是攸關性命的大事,你們說,我怎能不怕?」
一番話說得雨階玉娘和金藏鋒金藏嬌兄妹儘是冷汗涔涔,身在這個時代,她們自然明白這種事情的厲害。時常聞說某些大戶人家的妻妾誕下妖孽,被暗中逼著灌了毒藥的事,難怪奶奶如此膽寒,可不是,一旦被人藉此緣由將她妖魔化了,她還要怎麼在這候府中立足?甚至就連性命,也未必保得住。
傅秋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