慈寧宮西暖閣簾幔低垂,地上的火炕已經燒起來了,屋子裡暖洋洋的。太后歪在榻上,福寧長公主與女兒文瑾縣主李靜媛坐在榻前的錦凳上。
李靜媛專心地修剪著天青色鈞窯瓷瓶里的紅梅,福寧長公主一邊給太后剝著福橘,一邊說:「……我本也不是瞧著薛家多好,只是薛元翰那孩子相貌好,文採好,配得起媛兒。況且,這頭親事定下,賢妃想著她侄兒、她娘家,不就跟咱們成自己人了。她自己沒兒子,總得在這宮裡給宣惠未來找個依靠吧。」
太后向她擺了擺手,說道:「不吃了,這次的福橘透著一股子酸味兒。」轉頭卻向李靜媛道:「我且問你,宣惠出事前,你到底跟她說什麼了?」
李靜媛放下小剪子,拿了宮女手中的濕帕子擦了擦手,向太后笑道:「外祖母,都跟您說過了,您怎麼還是不信!我就只說了薛元翰有親事,跟先帝時的余閣老的孫女訂了婚事,還是當年他父親在世時做的主。別的什麼也沒說!」
太后皺了皺眉,問道:「還有呢?」
李靜媛噘了嘴,:「沒了啊。宣惠自己喜歡她表哥,跑去求皇上賜婚,跟我有什麼關係……」
太后道:「要是沒有你在旁扇風點火,我是不信。薛元翰的婚事早就定下了,宣惠如何這時候突然鬧起來?還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,女兒家規矩哪兒去了?」
李靜媛抱著太后的手臂搖晃,撒嬌說:「那不是在我親親的外祖母跟前嘛!我就愛跟您說心裡話!」說畢,見太后還看著自己,知道矇混不過去了,才說道:「我還說,薛家近年少跟余家走動,多半是不想結這門親了,這時候誰去求了太后、皇上的旨意,多半薛家也是願意的……」
太后無奈道:「你啊,看著聰明,怎麼心裡也這麼沒成算!若是皇上順水推舟答應了呢?薛元翰是賢妃娘家侄兒,有什麼比把自己閨女嫁回娘家更放心的?當初你娘……「撇眼看見福寧陰沉下來的臉,嘆了口氣:」哎,算了,不說這個了。你以後不許再跟宣惠置氣,兩個人嗆著沒完!宣惠是皇帝的掌上明珠,看見她,笑臉比看見老五還多!等會你就去承乾宮探個病,再給賢妃道個不是。」見李靜媛沒吱聲,遂提高了聲音:「聽見沒?」
李靜媛悶聲說:「知道了。」
----------
承乾宮東殿內里的床榻邊坐著一位宮妝美人,約二十**歲的年紀,頭髮梳成墮馬髻,插一支樣式簡單大氣的點翠嵌珠鳳釵,數顆大小不一顆顆渾圓的珍珠點綴發間。雪白的臉龐上微有疲態,眉宇間滿是憂色,傷神地望著床榻上躺著的人。
這時,一個小宮女悄悄地走進來,低聲稟報:「娘娘,高公公身邊的高耀剛剛通傳說聖上未正過來看公主。」賢妃心緒煩亂,只點了點頭,小宮女退了出去。
靜坐思量了片刻,賢妃伸手觸了觸宣惠的額頭,似是不燙了,她放下心來,順手掖了掖被角,走出東殿吩咐宮女備好茶點接駕。
元和帝年紀四十許,已登基十六年,國事操勞,夙興夜寐,眉間皺紋深深。他看向賢妃的目光卻是溫和明亮:「宣惠如何了?」
賢妃強壓著憂愁,笑道:「已經退燒了。劉醫正說只要不發燒了,就過了兇險的時候了。」
元和帝握了握她的手,問道:「我聽說福寧來過了?」賢妃點點頭:「長公主帶著文瑾縣主一起來的。那時劉醫正也在,說是給宣惠賠個不是。說文瑾當時正跟薛元翰說話,以為不懂事的太監宮女偷聽,她使人推了一把,看人落了水,才發現是宣惠……」
元和帝皺起了眉頭,沒想到一個公主一個縣主竟然為了薛元翰鬧出這麼大的事。想到宣惠在乾清宮跪地求他賜婚,元和帝就止不住怒氣升騰。
賢妃見狀,趕緊下跪:「聖上息怒!都怪臣妾教導無方,才使公主失了規矩!」元和帝扶了她起身,說道:「何嘗沒有朕的過錯!都是平日寵她太過!」嘆了口氣,看著賢妃:「若她有你一半柔順賢惠,我也可好好為她擇個青年才俊……」
賢